女按摩师手记
李明诚
贫瘠的土地
盛长美丽的杜鹃
污淖的泥塘
静开圣洁的莲花
内容提要
作品生动描绘了按摩女不为人知的生活内幕和情感世界,她们的真诚与善良,在乌烟瘴气的环境中依然熠熠生辉!刻画了来小静、吴姐、阿兰、张总等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使人产生真切的同情、尊重和反思。
一名身陷污泥而心生莲花的按摩师,带着她的无奈和努力,以她灵巧的双手,征服了那么多的顾客,征服了那么多读者的心。一个小人物身上具有的善良品质,焕发出了珍珠般的光泽,令人感慨和感动。
作品
二、误入红灯区
白天没休息好,夜里上班,我有点无精打采。现在一般没人管我,我在海棠春的地位,尽管不是领班,但就是领班,也对我很尊重的。吴芳和我一起上班,她在按摩二部,比我自由,可以随客人出台。我们几个从家乡出来的小姐妹,吴芳的姐姐是出来最早的,我到南浔刚做按摩时,她已经给家里寄过十几万块钱了。十几万,在我们老家没见过世面的人眼里,无疑是一笔让人咋舌的巨款!我在吴姐身边半年后,吴芳才从广东过来,吴姐还把妹妹的第一次,卖了五千块。我们在外面做什么,家里人是不知道的。通常骗家里人说,我们在工厂里上班,生活得很好,请他们放心。
要把这本手记写下去,就会翻动尘封的记忆,因为有些经历不堪回首,我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避免过于激动,而打乱我的思绪。虽然我念了技校,其实说穿了,就是混张文凭,实际没学到什么,不过,我在学校时就喜欢语文,我的作文曾得到老师的表扬。我相信,做什么事情,只要投入了,坚持下去,就能赢来胜利。我想先抽一点空闲,把过去的经历理一理,以实况转播的形式,记录下我真实的按摩生涯。
年7月的一天,我坐火车到了杭州。我知道西湖就在身边,可哪有心思去游览?身上仅有元钱,在没有找到工作之前,多用一分,我口袋里就少一分了。火车站广场有很多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还在白天,她们就死皮赖脸地拉客要他们住宿,我觉得她们好没志气,怎么能那样乞求人家呢?人是有尊严的,你们这样丢掉尊严,活得也太不值了!过了半个月,当我身无分文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的念头是多么幼稚!当你没有一分钱,连最起码的吃饭问题都无法解决的情况下,只要有人愿意给你钱,那时让你做什么都行!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脸面是很重要,但还有什么比生存比生命更重要的?
我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孩,第一次出远门,很怕遇到坏人,所以,我不敢去住那些拉客的黑店,也不敢上那些在路上吆喝的黑车。我背着行李,找到了汽车站,乘上了开往南浔的班车。到达南浔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吴玉梅来车站接我。我看到她穿着很暴露,上面穿着一件吊带的短衫,几乎是透明的,里面的黑胸罩依稀可辨,那个胸罩看样子也是小号的,丰满的乳房呼之欲出。那短衫实在短得可怜,半截腰露在外面,腰间的皮肤可能被烈日晒到的原因,呈现铜锈色,远远不如我的皮肤白。她的肚脐眼也有点招摇,周围竟然文上了一朵花。她的头发染成了棕色,抹了猩红的唇膏,还画了眼影,眼神有几分狡黠,早没了在家乡时的那份清澈。
我怯怯地叫道:“吴姐,你真漂亮!”其实我不喜欢她的打扮,但我的工作还要靠她,我也懂得要说几句好话。吴玉梅比我大五岁,她初中毕业后就没再念书,直接出来打工了。在我之前,她还带了家乡的几个姐妹出来,据说都赚了很多钱。我的父母就去哀求她的父母,叫吴玉梅帮我介绍个工作,带带我。吴玉梅在电话里满口应允,于是我就离家来找她了。
吴姐盯了我一眼,笑道:“我这身打扮,叫性感,你才长得漂亮呢。”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吴姐热情地说:“呆家里有什么劲?就得出来挣钱!早开窍早挣钱哪!”我说:“我学历低,到哪去找好工作呀?这次来,就请吴姐多帮忙了。”吴姐说:“我五点钟要上班,今天来不及和你多唠了,往后我们姐妹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只要你好好干,有的是钱赚!走吧,我先带你去我的住处吧。”
我跟在吴姐的身后,走在南浔小镇的老街上,在一条弄堂里,吴姐在一个院门前停住了脚步,掏出钥匙开了门,我跟着走了进去。这是一座旧民居,一个院子,一口井,一个葡萄架上已挂满了一串串绿翡翠似的葡萄,还有三间黑砖瓦白墙的平房。吴姐领我进了屋,对我说:“这外面的一间是我住的,你就住里面的那间吧。和你住一起的,还有个女孩,她叫小红,是四川乐山来的,夜里她会回来睡的。这里有抽水马桶,但没洗澡的卫生间。现在天气热,你要洗澡,就到院子里的井坛边去洗。要是想吃东西,路口有家小吃店。小静,我要去上班了,今天就不陪你了。喏,这是你房间的钥匙,我早准备好了。你坐车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我感激地说:“谢谢吴姐!我知道了。”
我把行李放到地上,拿出了换洗的衣服、毛巾、牙膏之类的东西,又把行李包推到床底下。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有点阴暗,我还闻到了一股怪味,有点像臭袜子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一种难言的气味。我的视线四处搜寻了一下,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马夹袋,过去打开一看,里面塞满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我想,这些脏衣服,我来帮她洗吧。我初来乍到,以后和她做伴,需要相互照应。现在快要*昏了,夜里洗了没处晾晒,还是明天洗吧。
一路坐车,我感到有点累。离家千里,这里就是我以后的安身之所。我拿了毛巾、香皂和脸盆,想去擦洗一下。等我把清凉的井水吊满半脸盆,想脱衣服的时候,才发觉这是在院子里,夕阳的余晖,照得墙头红通通的,那院子的木门,门缝大得可伸进一个指头。我怕门外经过的人,会窥探到里面的我,就背转身,脱去脏兮兮的长裤和衬衫,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就逃也似的跑进屋,关上了门。我在里面换了内衣内裤,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一边,想等明天和小红的衣服一起洗。虽然感到有点饿,但我不想吃,我想先美美地睡上一觉。也许是我太困了,倒在枕头上,一会儿功夫,我就沉入了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我醒了,可能是饿醒的吧。我感到肚子里在咕咕地叫。睁开惺忪的双眼,伸了个懒腰,赫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她像虾一样弯曲着身子,光溜溜的身体,几乎是一丝不挂,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下身穿着一条三角裤,那布条狭窄得没有一指宽。她也太节约了,怎么不买宽松一点的内裤?我想,她就是吴姐说的小红吧?这里没有闹钟,我也没有手机,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得找点东西吃。从家里出发到现在,就在杭州下车后,吃了一碗拉面。在火车上坐了一天多,愣是舍不得买饭吃,因为车上的东西贵,就那“来一桶”的方便面,要卖五块钱,黑心啊,要在家乡的小店里买,不就三块钱吗?
我小心地下了床,怕吵醒她。我拉出行李包,从里面取了吃剩半袋的饼干。刚吃了一块,就有点受不了,感觉嘴里太干了,嚼碎一块饼干直到下咽,要浪费我多少唾液呀?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想到外面喝点井水。当我经过吴姐的房门时,听到从里面传出一种奇怪的响声,还有吴姐似乎很快乐的喊叫。我当时还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我有种预感,猜想可能和那方面有关,里面那种拍手一样的声音,对我充满了诱惑力,使我的心跳也加快了。19岁的我,对一切还似懂非懂。我对吴姐从事的职业,既产生了好奇,也有点疑虑。
那个房子很有趣,屋顶上居然开了个天窗,当夜月光很亮,照得室内也很亮堂。我做贼似的,轻轻去开了堂屋的门,到院子里吊了半桶井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冰凉的井水灌下去,我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一点倦意也没有了,刚才有点燥热的心情也平复下来。我回屋的时候,特意竖起耳朵,想再听听吴姐屋里发出的交响乐,可里面已停止了演奏,只有模糊的说话的声音,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我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再也睡不着了,只能眼睁睁地等待黎明。
第二天早晨,当小红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年纪和我差不多,后来知道她比我大一岁,和吴姐一起在夜总会上班,是一名红舞女。她看到我时,神色很平静,也没有盘问我。在交谈中,我才知道,她叫徐小红,一年前来的,当时这屋子里还住着一位女孩,后来,那女孩在上班时遇见一位男孩,两人相爱了,她就跟人走了,这里才剩下小红一个人住。现在我来了,她又有个同床的姐妹了。小红对我很友好,也许是她有点孤独,我和她住一起,她很开心。
我依然想着夜里听到的声响,想侧面打听一下吴姐做的是什么工作。我对小红说:“我是吴姐的老乡,新来的,我叫来小静。”小红点点头,说道:“我听吴姐提过了,往后,你就和我睡一张床好了,反正,我是不把客人带回家的。”我没完全听懂她的意思,我说:“你跟吴姐一起上班,工作好吗?工资多吗?”小红笑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我们现在都是靠自己吃饭,只要放得开,钱会多起来的!”
吴姐过来看我,她身边还站着个男人,四十来岁,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睡吴姐房里的那个?吴姐笑着说:“小静,这位是孙老板,他开着一家规模很大的店,你今天跟他去看看,要是行,今天就可以上班;要是不行,你就回来,吴姐再帮你找合适的。”没想到吴姐这么快就帮我联系好了工作,我十分高兴,连忙说道:“好的,我去看看会不会做,要是做得了,我就在那儿上班了。”孙老板笑道:“问题不是你会不会做,而是你想不想做。”吴姐说:“你就放心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小红,也可以问我。我们是老乡,我会帮你的。”
我跟着孙老板去了,他把我带到了镇外面的商业街上,在一家装修豪华的“海天堂桑拿城”的门口,他对我说:“就是这儿,这是我们湖州最大的桑拿中心,凭来小姐的相貌,只要你肯学肯做,保证你前途一片光明!”我疑惑地跟他走了进去,在大堂里,他对一位小姐说:“小琴,你领她去看看,她是吴姐介绍来的。”我想吴姐真是很有面子,认识的老板一定很多,到哪儿都知道她的名号,看来她这几年真的混出了名堂,我对吴姐暗暗生出几分羡慕和敬佩。
小琴领着我,参观了桑拿城的三层楼面,一边还对我讲解着,说这是蒸桑拿的,这是按摩室,这是服务大厅,这是休息大厅,这是贵宾包厢,这是普通包厢……小琴说:“早上生意少,下午顾客会陆续过来,生意最旺的是晚上,还有节假日,我们都来不及做。这里很不错的,待遇也好,还有小费,你要是到我们这里上班,一定不会后悔的。”我有点动心了,我说:“如果我来上班的话,让我做什么?”小琴笑道:“这由你自己决定,我们这里的分工很细,服务员分几个档次,各自的服务内容是截然不同的,收入也有很大差别。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都是吴姐介绍来的,她们工作都很出色,凭来小姐的自身条件,相信不会比她们逊色。”
如果有了工作,那我就能挣钱了。我说:“那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小琴说:“如果你愿意到这里上班,要和本店签订一份协议,等会儿跟我到经理室去办一下手续。办好手续,晚上你就可以来上班了。”我说:“可我什么都不会呀,是不是要实习和培训才能上岗?”小琴笑道:“我们这里的工作并不复杂,不需要经过专门的培训,领班会安排你做什么的,至于工作表现,那要靠你自己积累了。”我感激地说:“谢谢!我想今天就开始工作。”
下期预告:初到“海天堂”,懵懂无知的来小静遭客人调戏,得罪了恶狠狠的郑老四,被掌扇,饱受委屈。桑拿城里的“勾当”让她心惊胆战,打起了退堂鼓,但她四处找工,却又不得门路。面对残酷的现实和吴姐的花言巧语,小静动心了……
上期回放:初到南浔,风尘未洗的小静被老乡吴姐拉到了“海天堂”按摩城。对按摩业一无所知的她,怀着满腔的致富热情踏上了按摩女之路。第一天上班,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三 上班出意外
我对吴姐怀着崇敬和感激,同样是女儿身,她不知比我能干多少。我知道,现在找一份工作很难的,但吴姐轻而易举就帮我落实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回吴姐住处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中午她醒后,我告诉了她,我想去海天堂桑拿城上班,吴姐点点头,说道:“如果你想多挣点钱,就上夜班,夜班的客人比白天多,还有,你要放得开点,不要太保守。”我说:“我会好好工作的。”吴姐笑道:“只要你肯放开手脚,没有不好赚的钱。”
下午四点半,我来到海天堂桑拿城,小琴带我去经理室签了一份协议,我没细看就签上了名字。走到二楼的时候,小琴在喊:“阿兰,过来一下!”我看见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她来到我们面前,瞅了我一下,问道:“什么事?”小琴说:“这是阿静,新来的,以后就跟你了。”小琴大约看到我有点疑惑,解释说:“在我们这里的服务员,都有一个公开的艺名,你尽量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客人,以免不必要的麻烦。”阿兰笑道:“是的,琴姐说的没错,我们都用艺名招呼客人。来吧,跟我去换衣服。”看到阿兰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领班,真让人刮目相看。
我在更衣室里,换上了这儿的工作服。上身是件短袖,下身是条短裙,天蓝色的,穿着很舒服。阿兰对我说:“阿静,今天你不用正式上岗,先看看,熟悉一下环境,看看其他姐妹是怎么做的。不过你记住,那些关上门的包厢,你千万不要擅自进去,打扰客人是会被严厉处罚的。”我想,这点我懂,人家在洗澡在按摩,我进去干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就先看看别的姐妹怎么做的吧。
我被安排在二楼的男宾部,我发现来这里的大多是30岁以上的男人。我看过前台的服务价格,这里除了提供洗澡,还有修脚、拷背、按摩等服务项目。来这儿的男人,常客居多,他们洗完澡,会通过内部呼叫系统,向前台点名要谁服务,被点到名字的服务员,就会满脸欢喜地进包厢或贵宾室服务。晚上的生意真的很红火,我撩开窗帘一角,看到楼下停满了小轿车。我们男宾部的女服务员,不多功夫就全被客人叫去了。阿兰没有具体对我讲,我应该做点什么。那些服务项目,我一样也不会,看到进进出出的人,我站在大堂一隅,几乎成了多余的人。
晚上八点多,阿兰过来叫我说:“阿静,你过来帮一下忙。”我迟疑地跟了过去,走进了最里面的包厢,看到里面坐着四个男人,他们穿着浴衣,正在谈笑着。阿兰说:“你先在这里照应一下,现在服务员紧缺,等会儿我安排人过来。”我答应了一声,站在包厢里垂手而立。那几个男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我,看得我很不自在。一个男的说:“生面孔哇,你是新来的吧?”另一个男的说:“管她新的旧的,来了就是为咱哥们儿服务的。”还有一个说:“喂,你站在那里干吗?快过来给我们倒茶!”
我依言过去给他们倒茶。当我给坐在沙发角落里的那位倒茶时,他说:“倒茶不要太满,大半杯就行了,太满会把水溢出来,烫着客人,你要挨骂啦。”我听了感激地冲他笑了一下。那坐在第一位的男子,不怀好意地说:“二哥,这小妞儿是个新手啊!”我面前的这位男子说道:“老四,斯文一点,多用美加净牙膏刷刷牙!”我差点扑哧笑出来。那坐在靠窗的男子最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却最不老实,我给他倒好茶,转过身的时候,没提防他伸手在我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我的屁股是很敏感的,当时我惊叫了一声,差一点把还没放下的茶壶扔掉。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其他几个男人哈哈笑了。那年轻男子说道:“别假清纯,到这里来上班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我不明白他说的“身经百战”是什么意思,现在是太平盛世,谁还会身经百战?
其中一个男人说道:“这小姐长得好正点!”那个被人称呼老四的男人说:“喂,小姐,你会不会按摩?”我摇摇头说:“我不会,我刚来上班。”那老四自得地说:“哥们,我没看错吧?她还没经过实习呢!”那年轻的说:“不会按摩不要紧,过来,给大哥敲敲背,你总不能说不会吧?”我虽然听小琴说过,桑拿城有哪些服务项目,有了点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要给男人敲背,我有点不情愿。我说:“对不起,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真的什么都不会。”那老四说道:“那就来最简单的,给我们每个人点支烟,总可以吧?”
这下我不好拒绝了,我在茶几上拿了包已经拆开的三五烟,把香烟抽出来,递给了坐在外面的那个,可是他没接,努努嘴,示意我把香烟搁在他嘴上。我照他的意思做了,就想给第二个男人递烟,不想第一个男人叫道:“给我点火呀!叫我生吃啊?”我拿了打火机,啪地给他点着了。他猛吸一口,把一口烟雾喷在了我的脸上。我屏住呼吸,用手挥了几下,把烟雾驱散了。第二位就是那个叫老四的,我知他不是个好东西,他在嘴上叼了一支烟,叫我给他点火,我的打火机打了两下,却没打着。那老四说道:“来,我帮你打吧。”说着,就把身子凑向我,一只手摸在了我的手上,我心里一紧张,却听啪一声,手上的打火机蹿出一股蓝色的火焰,只听老四“啊”一声惊叫。我情知不好,看到老四用手摸了一把脸,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惊叫:“老四,你的眉毛烧掉了一半!哈哈,难看死了!”
我有点惊慌,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老四勃然大怒,叫嚷道:“好你个小妞,你不是存心和我郑老四过不去吗?”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脆响,我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他一巴掌,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我哪受过这等委屈?我的父母从来没打过我,他一个不知明目的男人,凭什么来打我?我忍住泪,委屈地分辩说:“不是你叫我给你点烟的吗?不是你来摸我的手,不是你把脸凑过来,会烧着你的眉毛吗?”郑老四气得大叫:“你还嘴硬?我摸了你的手怎么啦?我摸过的女人成百上千,有谁敢碰我一根毫毛!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待,我郑老四是不会饶过你的!”
那个坐在角落里,被他们叫二哥的男人,站起身子说:“老四,算了,她也不是有意的。”郑老四没听劝,继续气愤地说:“一个*毛丫头,今天竟敢在我老四头上撒野,不是要被哥们儿笑掉大牙?我今后还怎么在道上混?”我惶恐地说:“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发生这样的意外,有可能使我刚刚到手的工作付之东流,搞不好还要摊上赔偿,甚至还会影响桑拿城的声誉,我可怎么办?我噤若寒蝉,原来还有点争辩的勇气,此时也荡然无存了。
阿兰可能听到了包厢里的吵嚷,她推门进来,老四叫道:“阿兰,叫你们经理过来!我的眉毛被这个臭丫头烧掉了!你们看怎么办吧!”阿兰看了看他的眉毛,左眼上确实有一小撮眉毛被烧掉的痕迹,于是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老四叫道:“你问她!今晚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看我不把桑拿城一把火烧了!”那个年轻的男人添油加醋地说:“这小妞太不像话了!四哥不小心碰了她的手,她就胆大包天,用打火机把四哥的眉毛烧了!这么没教养的女人怎能留在这儿?今晚让我们带回去,我们来修理她!”我吓了一跳,我跟他们素不相识,怎么能被他们带走?那我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阿兰向他们赔礼道:“对不起,各位大哥!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请你们多担待!我这就把她叫去处理!”郑老四叫道:“处理她有个鸟用?我的眉毛呢?怎么赔偿?”阿兰赔着笑脸说:“这我也做不了主呀,请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叫经理!”阿兰转身离开了包厢。郑老四一脸凶相,冲到我跟前说:“现在你有两条路选择,一是让我也烧掉你的眉毛,二是今晚跟我回去,我和你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要不然,你赔得起吗?”那个年轻男人附和道:“就是,你赔得起吗?一根眉毛赔一万块!”那个叫二哥的男人劝说道:“好男不跟女斗,你们别把小姑娘吓坏了,要是传出去,我们也没面子呀。”我呆若木鸡,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茫然不知所措。
一会儿,包厢里进来一名男子,还有阿兰。阿兰说:“这是我们田经理,今晚孙老板不在,有什么问题,请向田经理反映。”田经理先给他们每人派了支烟,并亲自为他们点上,然后才说道:“真是对不起!今晚的事,我代表桑拿城向各位致歉!这个小女孩是孙老板亲自带进来的,还请各位看在孙老板的面子上,对她高抬贵手。至于这位兄弟的损失,我们桑拿城愿意赔偿,并且,以后各位来消费,可享受贵宾待遇,八折优惠,不知意下如何?”郑老四说道:“算了,钱对我们来说是小事,你们要好好开导开导她,这小娘们儿,弄好了是个宝,弄不好是根刺!”他们四个男人,拍拍屁股走人了。郑老四经过我身边时,用胳膊蹭了我的胸脯一下,色眯眯地说:“今天就便宜你了,下回可得拎清一点!”我舒了口气,刚才的意外让我紧张透了,要是他们纠缠不休,真不知会如何收场。
田经理过来训斥道:“你是阿静吧?你是怎么搞的?第一天上班就给我们惹麻烦!要不是他们买孙老板的面子,恐怕你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惹了那几个地痞流氓,我们谁也帮不了你!”我说:“我是来当服务员的,不是来侍候人的,他们那么无礼,我真受不了!”田经理说:“错了!来这里当服务员,就不要假正经,服务服务,就是要让客人高兴而来,满意而归!只有让客人满意了,桑拿城的生意才会好,你们的收入才会高,懂吗?”阿兰在一边说道:“阿静,今晚真险啊!不管你有没理由,得罪了顾客,就是欠妥的。下次千万要注意了。”田经理对阿兰说:“你多关照关照她,她条件不错,现在人手不够,你指点一下,让她早点上岗。”
上班第一天,出了那事,阿兰作为领班,并没有怪我,反而让我十点钟就下班了,叫我养好精神,明天正式上岗。我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那里环境太乱,我看到有的服务员和客人打情骂俏,一点也不在乎,我可不想在这里毁了清白。我隐隐感觉那不是正规的桑拿洗浴,肯定还有别的猫腻儿。我想放弃这份工作,不想留在这种地方挣钱,想到工厂去上班,只要每个月有稳定的几百元收入,我就知足了。
回到吴姐住处,吴姐还没下班,小红在看电视,那个破旧的黑白电视机,图像倒是蛮清晰。小红看到我,说道:“这么早就下班啦?”我说:“我真不想去那里上班了。”小红一愣,问道:“为什么?那里生意不是很红火的吗?”我说:“我什么都不会做,那里好像有点乱。”小红瞥了我一眼,说道:“谁生下来就会的?要说乱,那里算好的,没人去查。你的心太活了吧?怎么才去一天,就打退堂鼓了?”我说:“我觉得那里学不到什么本事,不如进工厂好。”小红哧的一笑,说道:“你别说梦话了,工厂里上班是最没出息的,又累,又不自由,工资少得可怜,还不够我买化妆品呢。你别三心二意了,我劝你还是好好做吧。不瞒你说,做好了,这里面的学问多着呢!”
四 财色的交易
夜里我没睡着,想等吴姐回来,和她说说,我不打算去桑拿城上班了。因为是吴姐帮我介绍的,有必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要不然对她不好交待。快要凌晨的时候,吴姐回来了,看到她很疲惫的样子,我本不想说,但还是忍不住。在她走进房间的时候,我也从房间里出来,在她门口叫道:“吴姐。”吴姐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哦,小静,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蚊子多?没点蚊香吗?”我说:“吴姐,我有事想和你说。”吴姐说:“那你进来吧,坐一会儿,我先洗一下。”
吴姐当着我的面,脱下衣服擦洗身体。我看到她的乳房很丰满,皮肤并不白,但身材保养得很好,只是脸部在洗尽铅华后,缺乏一种青春的光泽,有点黯然。我说:“吴姐,你还是这么漂亮。”吴姐笑道:“你别奉承我了,我的肌肉都松了,没劲了,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才讨男人喜欢啊。”我有点吞吞吐吐地说:“吴姐,我、我不想去那里工作了。”
吴姐一愣,说道:“你说什么?”我怕她生气,说道:“我什么都不会,觉得去那里不合适。”吴姐听明白了,她一边穿上黑色的裤衩,一边对我说道:“小静,你是说,你不想去那里上班,是吗?”我点点头。吴姐问道:“为什么?”我说:“我总觉得那里不太正规,客人也凶巴巴的。”吴姐说:“不会吧?那里的工作环境和待遇,是南浔这里数得上的。”我说:“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我不太喜欢那里,我想进厂。”吴姐有点吃惊地看着我,说道:“你出来找我,就是想进厂吗?你以为厂里的钱好挣吗?你以为进厂容易吗?你以为厂里那点钱,能让你出人头地吗?”我硬着头皮说:“能不能麻烦吴姐,跟他们那里说一下,我明天不想去上班了。”
吴姐见我主意已定,说道:“你和他们今天签协议了吗?”我说:“签了,就签了个名字,啥都没写。”吴姐笑道:“你以为还要写什么?一个名字,就足以把你拴死了!”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吴姐说道:“按协议规定,你如果单方面违约,不去正常上班,就要赔偿他们五千块钱,而且要一次性付清。”我有点傻了,紧张地说:“我只有二百块钱了,还要吃饭呢,他们怎么能那么狠?我就写了个名字,就要赔五千块钱?”吴姐说:“谁叫我们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不帮你谁帮你呀?你也不用太担心,要是真不想去上班,我也不勉强你,免得你家里人以为我在害你。明天你先去找找工作,我叫他们保留你的工作名额,你找到工作了,那边我会想办法和他们说的。孙老板是我的朋友,他不会不卖这个面子。要是你没找到工作,还可以回那儿去,你看怎么样?”
我为有吴姐这样的老乡,感到由衷的骄傲。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老乡见老乡,骗你没商量!”吴姐介绍我去工作,是拿到一笔不菲的介绍费的。后来她帮我联系客人,出售我的“初夜”,她更是拿走了大部分,我得到的只是三分之一!她的所谓好心,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她后来居然和她妹妹的男友好上了,她们姐妹也因此大闹一场,差点出事。这就是后来她的妹妹吴芳和我一起离开南浔,到苏州另谋生路的原因。
第二天,我就去找工作,去过好几家工厂的传达室问,都说不招工,有的进都不让我进去。有几家正好在招工,可一看我的毕业证书,就直摇头。是啊,现在大学生失业的都不计其数,何况是我这小小的技校生?连着找了几天,走得腿都拖不动脚步了,还是一无所获。我心灰意冷,身边剩下的多元钱,撑不了几天了。如果花光了钱还没找到工作,真的是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了。再说,我雄心勃勃地出来,没挣到钱,哪有脸灰溜溜地回去?这几天,我虽没去桑拿城上班,但并没有搬离吴姐那儿。我身上的钱,吃饭都快成问题了,哪还敢去住旅店?要是吴姐不让我住,恐怕我真要露宿街头了。
我人生地不熟,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努力,找工作的事,根本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夏天不少工厂在裁员,哪还会招工?找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没找到工作,滞留在这里的,我看为数不少,我看到街上有很多整天游手好闲的外地人。我想,靠我自己想混口饭吃,还真成了问题。现在,为了避免走投无路,我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我还得考虑请吴姐帮忙,或者给我重新介绍一个工作,或者我重新回到那里去上班。她不是讲过,那边保留了我的工作名额吗?
为了节约开支,这些天,我一天两顿都吃方便面,早上去路口买个馒头充饥。小红看不过去,说道:“方便面怎么能吃啊?这玩意一点营养也没有,听说还有对人不利的防腐剂,你怎么能天天吃呀?”我强颜欢笑:“没钱的人,只能过穷日子了。”小红是个仗义的姑娘,她立即说:“你要真没钱,我可以借给你。”我摇摇头说:“我工作还没找到,借了钱,拿什么还?”小红很同情我的处境,但她也帮不上忙,只是在下班路上,有时给我带几只新鲜的面包,有时带给我几个刚炸好的羊肉串,我也就老实不客气了。生存成了问题,我哪还顾得了面子?
小红劝我:“面子重要,但票子更重要!你去对吴姐说说,还是回去上班吧。”我和小红认识的十来天里,初步了解了她的工作情况。她和吴姐在一家夜总会上班,吴姐是那些小姐们的头,小红以前也在按摩房做过,因为感觉按摩活辛苦,就跟吴姐在夜总会当舞女,也就是俗称的“坐台小姐”,陪客人跳舞、喝酒,有时也出台。小红说,桑拿城的小姐,有只做按摩,不接其他服务内容的,但大多数自愿去挣外快,因为做那个来钱快。我明白小红说的那个是指什么,但我还是个处女,我不想在那种场合失去我的童贞,我理解她们,可我不想走那一步。我想,我可以只做按摩,哪怕挣得少点。
我想好了,重回桑拿城上班,因此,特地向小红打听有关情况。小红毫无保留地把她懂的都告诉了我。她说:“按摩有很多种,常见的,就是中式保健按摩和泰式松骨按摩,至于推油、胸推等项目,有点属于色情项目了。其实,在按摩房里,真正懂得正规按摩技艺的,几乎没有,大多是给男人揉揉捏捏,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逗得男人开心就大功告成了,我们女人,赚的不就是男人的钱吗?”想想我以后也会步她们的后尘,走上这样一条路,心里既有不甘又是无奈。
我等吴姐回来后,厚着脸皮对她说:“吴姐,我想过了,还是回那里去上班,麻烦你帮我对他们说一下,好吗?”吴姐满口应允,笑道:“总算开窍了?女人嘛,就应该认清形势,占据有利地形,趁着年轻的资本,好好地捞一把!”我假意点头,说道:“是啊,吴姐说得对!我想学好按摩,多挣点钱。”吴姐笑着说:“小静,后半夜你就睡我这里吧,我们摆摆龙门阵,有什么疑问,你尽管对我讲,我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我说:“好的,我是想向吴姐好好请教呢。”
吴姐也许习惯了夜生活,她在夜里的情绪很高。我和她躺在一头,那台电风扇摇着头,不知疲倦地吹着风,我感觉那风有点热乎乎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凉快,但不扇更闷热,蚊子会叮得皮肤起红疹。吴姐大概肚子有点饿了,她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香肠,递给我两根,说:“吃吧。”看到吴姐把粗大的香肠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却有点恶心。
吴姐推心置腹地对我说:“现在做人啊,不能太老实了,越老实越吃亏。像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善于利用优势资源,真是太浪费太可惜了!我们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男人喜欢我们什么?不就是漂亮的脸蛋,还有年轻的身体吗?只要肯放下架子,有什么钱不能挣得的?”我不得不承认,吴姐很会做思想工作,她当晚对我说的一番话,确实打消了我很多顾虑,为我日后混迹娱乐场所,奠定了必要的心理基础。也许,我骨子里本身就隐藏着不安分,所以,很容易地接受了吴姐的谆谆教诲。是啊,红颜易老,韶华易逝,我们要是不开发利用,好比默默无闻的花朵,开了谢了,没人知晓,也没什么意思。
吴姐说:“不知小红有没有和你聊过?其实,说得好听点,是什么按摩女,实际上,也就是三陪小姐,按摩只不过是骗人的幌子。小静,你不用吃惊,也不用紧张,你听完我的话,就会明白,我们女人真正的价值在哪里了。”我说:“我们女人的价值?我不懂。”吴姐似乎一点也不困,继续说道:“当然是活得滋润过得开心啦!我们这一行,也是有身价的,除了漂亮不漂亮是个区别,学历也是一个方面。你要是实话实说,说你是个初中生,那你就是长得西施一样美,在圈子里也是吃不开的。你要骗他们说,你是大学生,反正也没人去查证。初中生的行情,和大学生不是差一点点了,这个和开出租车一样,起步价大大不同了。你身段好,长相好,加上学历好,行情当然水涨船高啦。”
听吴姐说得头头是道,我既感到好奇,又有点不安。我怕一脚踏进这个圈子,就没有回头路了。吴姐仍在开导我说:“一个女人,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穿得暴露一点,对你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有什么不可以呢?男人来按摩,大多数是来找乐子的,你要想方设法让他们满意。逢场作戏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他们满意了,你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好,钱也很容易挣了。那大把的钱,就向你飞来啦!”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吴姐给家里寄的十几万块钱,竟是这样得来的!
吴姐还说:“只要你正式做了这行,就会享受到被男人宠爱的滋味。那些臭男人为了讨好你,和你一起逛商场时,会主动给你买时装和首饰。等过一阵冷落后,你把那些首饰变卖了,换成现钱,接着,又会有男人上钩,你就会有很多外快。还有一个诀窍,就是当你搭上一个有钱人后,要骗他说,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他们就会给你买贵重的生日礼物。对另一个男人,你可以如法炮制,随便编个日期说是自己的生日。男人花在娱乐上的钱,有个特点,就是他可能不愿意给家里添一件家具,不愿意给他的妻子买一件衣服,但是对相好的女人,却常常出手大方。有时候,他们还会打肿脸充胖子,男人比我们女人更要面子的。”我从吴姐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要想赚钱,就不要顾及脸面!然而,我能做到吗?我能不要道德,不要廉耻,为了金钱而出卖一切吗?
我有点瞠目结舌,原来挣钱可以这么简单。那我怎么第一天上班就遇上倒霉事,被客人打了巴掌?吴姐安慰我说:“小静,吴姐知道你是聪明人,你会明白怎么做的,等有机会了,吴姐给你卖个好价钱。”难道吴姐想把我拐卖了?她怎么说要把我卖个好价钱呢?我正感到疑惑不解,吴姐笑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把你的人卖了的,我是说,你把你的第一夜卖给有钱的大老板,那你就能捞上一笔!”啊?女人连这个也能卖呀?我真是太惊讶了!吴姐轻描淡写地说:“你在外面做什么,家人有谁知道呀?过几年你回去,还不是照样风风光光?”
下期预告:
小静已经决定回海天堂桑拿城上班,开始自己的按摩女生涯。第一次给客人按摩,第一次接触陌生客人的身体……小静该如何应对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场面?
上期回放:
第一天上班,小静就挨了巴掌。饱受委屈的她决定放弃桑拿城的工作,但处处碰壁的现实又让她倍感无奈,在吴姐的安慰和劝导下,小静渐渐地回心转意了。
五 初次做按摩
有句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吴姐对我语重心长的卧谈会,就给我这种感觉。我仿佛在迷路的时候看到了路标,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前程似锦的未来在向我召唤。人在面临生存困境的时候,还能有多少理智的选择?吴姐对我说:“小静,你的身体条件多好啊!脸俊,胸挺,皮白,眼水灵,不当按摩女,真是可惜呢。”吴姐的话,无形中增强了我的信心,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我生来就是当按摩女的料,我要是再犹豫,那就是执迷不悟了。我当时是多么兴奋和感激!后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才醒悟,吴姐对我的这番洗脑,实际是对我的一种误导,也是一种戕害!
我又去海天堂桑拿城上班了,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但如果前面没有草,回头草也要吃的,不是吗?小琴和阿兰她们,对我依然很客气。田经理警告我说:“下次你再擅自离开,要罚款一万元!听明白了吗?”我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说道:“上次我有事,忘了请假了。”田经理说:“在这里好好干,有你好处的。”我想,既然豁出去来这儿上班,我一定会好好干的,谁不想多挣点钱啊?
跟着阿兰进了更衣室,她交给我一把钥匙,指着一个柜子说:“这个衣柜以后就归你用了。”我换了工作服后,阿兰笑着说:“今天你要正式上岗了,别紧张,要学会随机应变,客人需要什么服务,你要尽量满足他们,千万不能发生争执,有你不懂和不会的地方,你可以向客人推荐别的服务项目,不要告诉他们说你不会,平时可以多向姐妹们学着点。还有,你那个胸罩,在穿工作服时,尽量把它取下来。你不戴胸罩,显得更性感。”我点点头,也没多想,既然来了,也不怕了。
阿兰给我简单介绍了二楼的工作人员的情况,以及几个基本服务项目的简单技能,什么踩背、敲背等等。二楼是男士洗桑拿的地方,负责接待的一律是小姐。这二楼的小姐,就有二十几位,看样子竞争也蛮激烈的。刚开始营业,来的客人还不多,我有空和几位闲着的服务员聊天,认识了阿芳、阿玉、阿梅、阿春等姐妹,知道她们来自不同的省份,以四川、湖南和安徽为多,也有苏北来的,但没有本地女孩。在找工作的十多天里,我对南浔的娱乐行业有了初步的认识。这个位于苏浙交界处的小镇,娱乐服务行业的兴旺发达,一点不比大城市逊色。夜幕降临后,遍布大街小巷的洗头店、足浴房和娱乐城,灯光迷离,里面穿着暴露的小姐那暧昧的神态,还有进进出出的男人们的诡秘行踪,使人不难想象,背后隐藏着多少丑陋。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已经和那些小姐一样,成为待价而沽的商品,或是“我拿青春赌明天”的那类女人了吗?
可能是阿兰照顾我,过了一会儿,她来叫我,说是有位客人需要踩背。我拿了号牌,进入了一间很宽敞的按摩房。房间里放了两排整齐的按摩床,床上铺了雪白的床单,上面有拉手的吊环;有几张床上和衣躺着男客,几位姐妹正在做着踩背服务。阿兰告诉我,我的客人是在12床上的那位,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我过去时,她对我说:“好好干,放松点。”我点了点头,心想,我的按摩生涯就此开始了,我一定会好好做的,绝不比任何一个姐妹差,我甚至有信心,超过她们,比她们做得更出色!
那男人穿着一条宽松的裤衩,俯卧在床上,我没看清他的脸。我先用手,从他的脚部向上,经过大腿、腰部、后背、颈部,轻轻地按摩了一遍。说是按摩,其实我根本不懂手法和穴位,不过是用手在他的身上抚摸着。我没有摸过男人的身体,这个男子虽然人到中年,但皮肤很滑,身上的肉也很肥,可以想象,是个养尊处优的家伙。我的手在他身上滑动的时候,他一动不动,可能是刚洗过澡的原因,他的皮肤还微微热的。不过,我发现他怕痒,因为当我的手停在他腰部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肉似乎颤了一下。
预热了一遍后,我脱下拖鞋,爬上了床。我双手拉住了吊环,可我有点犯难,不知道我的第一脚,应该先踩在他哪儿。等了一会儿,他可能见我没有动静,回过头看了我一下。我看见他的目光是温和的,没有怪罪或是淫邪,这使我放下了心。我想,不管踩在哪儿,先踩上去再说吧。我先把一只脚,搁在他的臀部,渐渐加力往下踩实了,又把另一只脚移到了他臀部的另一边。我用脚趾,像手一样,在他的后背滑动,我身体的一半力,是我用手吊着的,另一半力,就踩实在他的背部。我学着旁边床上姐妹的动作,就像芭蕾舞一样,用脚尖在他的后背上跳舞,从他的腿弯处,直到他的肩胛,来回踩了几次。我想,我这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不对,我不能把客人形容成老鼠,那是对客人的不尊重,但是,我确实是第一次接触按摩,好比是“摸着石头过河”。幸好,他没什么意见,我不知道他感觉怎么样,是难受还是舒服?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我感觉把他的皮肤都踩红了,也累得有点喘气了,我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我没觉得按摩是享受,简直是花钱买罪受,叫人在身上踩来踩去,我搞不懂,这有什么舒服的?我从他的身上下来,到了床下,用干净的毛巾帮他擦了一遍。他翻过身来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是新来的?”我不想说谎,我说:“嗯,我刚来,请您多关照!”那男人友好地笑了笑,披上浴袍,走出了按摩房。
我出去的时候,阿兰笑眯眯地对我说:“阿静,你做得不错,恭喜你!”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做得不好,他没说我吧?”阿兰笑道:“没有,他还多给了你元小费呢!”啊?我有点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笨拙、丝毫不得要领的踩背,居然一下子得到这么好的奖赏,真是太意外了。我知道给客人踩一次背,服务员可以得到10元劳务费,如果有额外的小费,我个人可以得到一半,还有20%是给领班的提成,还有30%是店里收取的“工本费”。店里收什么工本费,我不知道。至于给领班的钱,我觉得倒是应该的,要是她不安排客户给我,我就可能白来上班一天,一分钱收入也没有。阿兰只要给我多安排客人,那我的劳务费就得到得多。当然,领班对服务员是一视同仁的,太明显地偏袒谁,会引起其他姐妹的公愤。我的第一次踩背服务,就得到60元钱,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赚钱居然这么容易。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小镇很安静,但在那灯火阑珊处,谁说不是隐匿着虚假的繁荣呢?这一晚,我失眠了。我既看到了鲜花美酒,也看到了沼泽荆棘。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了它的丑陋与下流,但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知道,一旦我陷入这个圈子,就同流合污了,就很难回头,也很难再拥有清白的生活。我有家,万一爸妈知道我在外面做按摩女,他们会怎样的难受啊?我将来还想恋爱结婚,好好过日子,可是,一个卑贱的按摩女,有什么资格奢望神圣的爱情?按摩女郎,在我自己看来,也是一份不光彩的职业,而且不是长久之计。人生中若有过这样的污点,我还能阳光灿烂地生活吗?
看到小红睡得那么香甜,我不知她有没有烦恼。一个人,也许想得少点,烦恼也会少点吧?我只是一个女孩,没有伟大的使命感,我对前途也感到迷茫,我要是能吃饱喝足有钱花,我还当按摩女干吗?我想到了从网上看到的一句诗:“人生不过戏一出,姹紫嫣红为哪般?枫最红时秋将尽,莫将孤寂度年华。”是啊,人生如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费那么多心干吗?想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明天的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我们还得吃饭上班,什么也没有改变。
第二天的工作很顺利,在阿兰的推荐下,我先后给三位客人做了按摩,其中一位给了50元的小费。我觉着做按摩女,挣钱好容易,只是有点累,被人呼来唤去,也谈不上尊严。不过,我已经接受了这份工作,接受了这个事实,出来就是为了挣钱,没什么好怨言的。
现在是有需就有供,要不是有那么多臭男人,有我们按摩女混饭吃的天地吗?所以,你家要是有儿子,有老公,千万不要让他们去娱乐场所,什么桑拿,什么谈生意,那是谈生意的地方吗?记住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的主顾,有做生意的老板,有手里握有实权的官僚,有想入非非的工薪阶层。现在想入非非的人多着呢。
阿春和我说起,有一回,她遇到个高中生,还是个处男。姐妹们凭经验,就能判断客人是欢场老手,还是初出茅庐。阿春劝他好好读书,不要到这种地方来。男孩满不在乎地说,他的男同学中就他硕果仅存了,其他的早就不是童男子了,这使他觉得很没面子。草草完事后,那男孩羞惭地说:“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阿春笑着劝他:“你以为有什么?你还是把劲头放在学习上吧,胡思乱想哪能读好书?”我听了直叹息,现在的中学生啊,变得这么没志气了?现在的青少年,对前途感到迷茫,缺乏爱心、信心和上进心,家庭、社会和教育部门都是有责任的。
对于按摩,我还是个幼稚生,虽然向姐妹们请教了,可她们说,不是她们保守不肯教我,而是她们实在也不精通,只能蒙蒙那些外行的男人。和我住一起的小红,倒是懂得不少,她说她是经过培训的,老师是个做这行很早的大姐,现在金盆洗手了,就做培训生意,听说生意很好,跟她学习的女孩排着队呢。我也想去学点基本的技巧,要想在按摩行业里站稳脚跟,或者想领先于别人,光靠脸蛋和身材是不够的,还得会点真功夫。我们做按摩女虽说比小姐斯文点,但也得有点真才实学,蒙人是做不长久的。
客人对我们的骚扰,那是屡见不鲜的,有些缺乏修养的男人,就想占便宜。在店里,是不允许按摩女和客人私下交易的,而且我们一般都不愿意做,毕竟“特服”的接触程度更深,危险系数更高。倘若不小心碰上个艾滋患者,那是要赔上性命的,这可不是儿戏。
六 拜师学真经
我来了几天,和姐妹们的关系处得不错,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没必要变成冤家。听说有的桑拿店里,服务员为了争一个客人,打得头破血流的事常有,我是宁愿让给她们做,也不去抢生意的。我上班以来,非但没人投诉,还得到不少好评,因为我没有像其他姐妹那样索要小费。小费是客人对我们的一种额外奖励,给不给都不能影响我们服务的热忱和质量。虽说小费的提成高,但我并不在意。本月工资要到下月的五号才发,我的生活费用完了,就向阿兰借了元。阿兰说:“明天你有空吗?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二天下午,我跟着阿兰,到了小镇的一个住宅小区,在一幢楼下,她按了电子门铃,门啪的一声开了。我很期待,因为我将要见到的人,就是小红说过的那位老师,她也曾教过阿兰,江浙一带的按摩女,有很多人是她培训的。阿兰了解我,她知道我想学到更多的东西,所以,今天她特地陪我来拜师。我想起一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是的,我要是没有吴姐收留我,恐怕我已露宿街头;要是没有小红和阿兰的指点和帮助,我也不会做得这么顺手。
开门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身姿娇人,风韵妩媚。阿兰亲热地叫道:“徐姐!你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徐姐笑道:“女人三十豆腐渣,我都三十二了,老了哦。”我由衷地说:“徐姐,您真的好美!看上去顶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徐姐笑着对我说:“我听阿兰说过了,你叫来小静吧?听她说,你很有上进心,长得也很好看,果然不错,是个美人胚子!”被老师称赞,我心里既开心,又有点惭愧。我说:“哪里。我比徐姐差远了,您是按摩界的皇后,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丫头,所以,想请您多多指教!”徐姐说:“你是阿兰的好姐妹,也就是我的小妹,我和阿兰虽有师徒之名,但一直情同亲姐妹,你也不用拜什么师了,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会毫无保留地教你的。”
我很高兴,徐姐肯教我,那我的按摩手艺,就会有很大提高。我说:“徐姐,不知正规的按摩,有哪些手法?像桑拿城的按摩服务,我们需要注意些什么?”徐姐笑道:“果然是个有心人,都问到点子上了。”徐姐示意阿兰躺在客厅的按摩床上,我看到房间里还摆放着几张按摩椅和健身器材。阿兰躺下后,徐姐在阿兰身上示范了几个动作,一边向我说道:“正规的按摩,要讲究指法的轻重缓急,要找准穴位,用手指点击穴道,轻轻按摩,使他们达到舒筋活血的功效。按摩的手法名目繁多,通常有松骨、紧皮、踩背、拔罐、刮痧、捏脊等,分有点、按、揉、搓、压、拍、叩、抚等。但我们按摩时,不用这么中规中矩,可以自由发挥,几种手法融合起来,形散而神不散。”
阿兰从按摩床上下来,笑着说:“徐姐的手艺真是炉火纯青啊,刚才你就随便动几下,我就舒服到骨头里去了。”我不解地说:“什么叫形散而神不散?”徐姐笑道:“笼统地说,就是动作可以散乱,但按摩的精力要集中,重压轻摩,要引导客人有松有紧、有张有弛,他们才会达到身心舒畅的境界。”我说:“是不是在按摩时,不要被客人牵着鼻子走,而应该采取主动,让客人跟着我的感觉走?”徐姐说:“意思差不多。小静,你知道按摩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我说:“不知道。”徐姐笑道:“其实,按摩的最高境界,不是按摩身体,而是按摩心灵!”我有点奇怪:“心灵怎么按摩?”徐姐笑道:“按摩也要懂点心理学,你在给客人按摩时,不要一声不吭,应当主动和他们交流,按摩本身就是一种交流,你可以从他们的反应中,感觉他是喜欢还是冷淡,是高兴还是愁闷。你可以通过和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的心事,有时你一句话,比你的半天按摩,更让他们舒服和开心。”徐姐的话,如同迷雾中的一束阳光,驱散了我对按摩的无知;又像从天窗照进房间的月光,我的心里顿时明亮起来。徐姐说得对,按摩女要是成为客人的朋友,能为客人分忧解愁,那按摩就多了一层积极意义,必将打开更广阔的天地。我感激地说:“谢谢徐姐的指点,您的话,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阿兰笑道:“阿静,你的面子真大啊,徐姐把的她《葵花宝典》中的看家本领都传授给你了,我跟了徐姐好几年了,对我保密得滴水不漏呢。”徐姐笑道:“我是觉得和小静有缘,她那么聪明漂亮的女孩,不应停留在一个普通按摩女的位置,相信她会做得更出色!”当一名按摩女,虽是我迫不得已选择的职业,但能得到徐姐如此的看重,让我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激情。是啊,按摩女的职业虽有点下贱,但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按摩女不是那种职业小姐,我们仍然可以有理想有追求,既可以走上致富之路,还能走出一条光明之路、幸福之路!
可是幸福之路在哪里呢?是男人吗?我不知道。不过,因为我对客人热情周到,说话轻声细语,加上阿兰尽量照顾我,我开始有了回头客。不少我服务过的客人都带着朋友再来,并指名要我按摩。我一个人来不及为他们服务,就推荐小姐妹一起上阵。
我起先认为,我是桑拿城的按摩女,我的工作就是为别人服务。说透明点,就是为男客人服务,觉得自己是被动的,是被男人当成玩物的,但当我全身心地投入,我才发觉,当我为别人服务的同时,也能得到快乐和成就感。客人满意了,是对我工作的一种肯定。当然,更高的境界,是徐姐说的“心理按摩”,这种类似于心理医生的境界,我还达不到,但我会努力的。
可是,谁又能抵挡金钱的诱惑呢?姐妹们隔三岔五地和出手大方的客人出去,回来时无不满面春风,我不免有点蠢蠢欲动。随后的几天,我大胆地作出了一个决定,我也准备出台挣些外快了。我需要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于是,我给客人按摩时,如果客人对我有好感,想进一步和我交往,我就把新的手机号告诉他。我想开拓个人业务,凭我的形象和良好的服务,赚取更多的钱,改善我的生活,应该不是什么难题。我要为家里减轻负担,还要为我的将来打下物质基础,说简单点,就是赚些嫁妆钱。
有几位客人和我联系了,他们请我吃饭和喝茶。我知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挑长相还可以、经济条件优越的男士,精心打扮后欣然赴约。有时去酒店包房,有时去公寓别墅,他们如愿以偿地得到他们想要的,我也得到了额外的收入。由于我晚上要上班,为了让身体得到休息,我几天才去会一次客。并不是什么男人我都愿意,我瞄准的这些客人,都是三十岁以上的男人,大多是私营业主,有钱,又好色。有的男人想包养我,或是要我做短期情人,被我拒绝了。我不想批发给某个男人,从而失去更多的自由权利。
也许,你觉得很可笑,按摩女也有尊严吗?我认为有,我们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客人,人格上是平等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侮辱我们。如果“卖者”下贱,那“买者”也一样下贱!从前的李香君、柳如是、董小宛,她们不也是青楼女子吗?但男人谁不喜欢她们?我们不会一辈子做按摩,只是由于某些原因,在某一阶段,涉足这个场所,我们同样渴望美好的生活,渴望爱情和幸福。真正可恨的是那些男人,他们表面上装得正人君子,对我们不屑一顾,暗地里却花天酒地、腐朽堕落。我们不过是残花败柳,他们才是丑陋不堪。
下期预告:
按摩生涯已经开始,小静的内心依旧矛盾。但正当小静还在为自己的未来忐忑不安时,要好的小姐妹阿兰却突然罹患重症尿毒症,她能渡过这个难关吗?
上期回放:初次给人做按摩,一切都还顺利,小静渡过了这道难关。拜师、学技艺,为的是要走一条与其他按摩女不同的路,她能成功吗?
七 放浪的吴芳
我并没有为了多挣工资而拼命工作。钱是好东西,我也非常需要它,但我没有愚蠢到为钱去卖血卖命的地步。女人是需要保养的,尤其是做我们这一行的,基本上是夜班,睡眠和休息得不到充分保障,如果肆意地挥霍青春,就会老得很快。过几年后,一定是憔悴得不像样子,这种赔本的买卖,我是不做的。上班时,我宁愿少做几个,也不愿太累。
可是脸皮却锻炼得越来越厚了,在众目睽睽下脱衣服,我也能谈笑自如。要我假装清纯,我也会,但我不想戴着面具生活。或许有人会说我不自爱,但你想过没有,要是衣食无忧,要是生活有保障,我干吗出来打工?干吗低眉顺眼做按摩女郎?别饱汉不知饿汉饥,光站着说风凉话。我不是发牢骚,我是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们的苦衷,我们也有兄弟姐妹,谁也不想自甘堕落。当按摩女只是无可奈何下的权宜之计,等我挣到了钱,我就洗手不干,回家当我的乖乖女去!
晚上,阿芳来请假一个星期。她偷偷告诉我,她身上长出一个个小疙瘩,有点痛痒。她最近在外面做得比较凶,可能感染了什么病,她忧伤地说不会是性病或艾滋病吧?我安慰她说:“这个肯定是小毛病,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了。”自从我做了按摩女,尤其是在外面和客人发生关系后(有些事我略过没提,那是因为那些真的是“不堪回首”啊。也许以后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大家),我对自身的健康很重视,在书店买了不少有关医疗保健方面的书。我觉得阿芳的病症,好像是叫尖锐湿疣。经医院确诊,果然是尖锐湿疣,我对阿芳说:“你请假几天,多休息一下,等身体好了,再来上班吧。”
虽然阿芳感染的只是小毛病,没有大问题,但也给我敲响了警钟。这个月我就洁身自好,有客人联系我,都以身体不适谢绝了。时间已是深秋,我来南浔小镇有四个月了,手里积攒了将近两万元。如果仅仅是工资,当然没有这么多,主要的收入还是在外面的应酬。我知道自己的身价,毕竟是初入行,身体条件好,而男人基本是以貌取人的。我就好比是羊肠小道,比起人来人往的大马路,对于寻求刺激的男人来说,自然更有吸引力了。
但我还是以按摩工作为主,“兼职”是偶尔为之,也算是经济不宽裕时的一种自救。世上没有救世主,我们只能靠自己。我们没有本钱,唯一可算做资本的,就是青春的身体。我们开发利用自己的草地,对外“招商引资”,对内“自负盈亏”,这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何区别?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应该受到指责。能够让我们不安的,只是道德和良知。再说,现实生活中的假恶丑,远比我们想象中的隐藏得深,比我们更卑鄙无耻的,大有人在。
吴姐的妹妹吴芳过来了,她比我小一岁,去年到广东学美容美发,在那里的美发店打工今年回了家,没有本钱开店,且在家乡重庆生意也不好做,她就来投奔姐姐了。吴姐先把吴芳介绍到一家美发店,那里的工资是计提成的,每位顾客来洗头或美发,按消费额的四六分成,老板拿六成,美发师拿四成,多劳多得。现在的美容美发店,开得遍地都是,竞争激烈,价格低廉,吴芳做一个月,能拿到的钱,在元左右。但她是每天结账的,不是按月领取,所以,每天几十元,都让她花掉了,一个月下来,身上只剩下几十块钱。
吴芳住在我和小红的房间,另外买了张床,吴姐还是一个人住。我和小红都知道原因,吴姐有时要带男人回来过夜,她不想让吴芳知道。吴芳不是木头人,她很快发现了情况。吴芳有时到海天堂来玩,耳濡目染,知道我们做的是异性按摩。她偷偷问我:“你做这个来钱吗?一个月收入多少?”她是吴姐的妹妹,我没理由骗她,就说:“工资和外快三千左右。”她惊叫起来:“哇,这么多!我也要做!”吴姐本不想让妹妹做按摩或舞女,想让她正经上班挣钱,但拗不过吴芳的闹,就叫她跟我一起,在海天堂桑拿城上班。海天堂的孙老板,在他还没开桑拿城前,就和吴姐有很深的关系。海天堂里的好几个服务员,都是吴姐从老家带过来,或是从别的夜总会拉过来的。当然,她这个“职业中介”,会得到不菲的介绍费。
年的元月,吴芳经历了特殊的一个下午,从此拦河的大坝被打开了缺口。
而缺口一开,水就顺流而下,一发不可收拾。吴芳比我更大胆开放,她在桑拿城的按摩房里,就和客人谈妥价钱,下班后,她不回住处,直接和客人去开房。我劝过她,要适可而止。没想吴芳却说:“有挣钱的机会,为什么放过?趁着年轻,我要争分夺秒地赚钱,到老就没人要了!”吴芳还买了台VCD机,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三级片,还说:“外国人那才叫开放!”吴芳的按摩手艺是我教她的,当然我本身懂得不多,只是些皮毛。不过我还是留了一手,徐姐说的“按摩心灵”的话,我就没说。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一定的悟性,我自认悟性还可以,能理解徐姐的一些心得。而吴芳不同,她是把按摩当成了赚钱的机器,在按摩房里就和客人调情,所谓的按摩,不过是乱摸一通。
吴芳的收入,眼见着突飞猛进。客人大多数是来玩的,他们遇到了开门见山的吴芳,欢喜还来不及。于是,按摩就成了他们寻欢作乐的借口,每次来,点名都要吴芳服务,寻寻开心。如我这样,认认真真给人按摩的,只讨得部分老实客人的喜爱。有一次,我在上卫生间的时候,竟然发现吴芳和一个男人在里面,尴尬的我慌不迭地退出来。打扰了他们,他们倒无所谓,难为情的是我。
八 微笑抗病魔
这一天,我终身不会忘记,一想起来,就会揪心地疼痛。1月18日下午,当我走进桑拿城二楼,发现好多姐妹围在一起,好像在讨论什么。阿芳看见我,红着眼睛跑过来说:“阿静,不好了,出事了!”我一惊,以为是哪位姐妹被关进派出所了,连忙问道:“谁呀?出什么事了?”阿芳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我呜呜地哭了起来。我看情形不对,以往总是站在前台穿梭忙碌的阿兰呢?阿兰虽是领班,但她为人和气,和姐妹们的感情非常好,我没发现她的身影,她去哪儿了?
阿芳、阿兰、阿春和我,我们四个人,被大家戏称为“美女四人帮”。我扭头看了一下,阿兰和阿春都不在,不会是她们出事了吧?我轻轻地拍着阿芳的背,问道:“是阿兰出事吗?”阿芳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想: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罚款元吗?你阿芳不是也进去过吗?当初你自己进去都没哭,怎么阿兰出事你反而哭了?也是,谁叫我们姐妹情深呢?我说:“田经理知道吗?赶快去保出来啊!”阿芳在我肩上摇着头,哽咽着说:“不是!不是被抓了!阿兰生病了!”做我们这行的,最怕听到生病两字,因为,我们要么不病,一病准不是好事,但阿兰是负责管理的,怎么会?
我有些疑惑地说:“生病就去治啊,她人呢?在医院里吗?”阿芳止住了哭声,原来聚在一起的姐妹,纷纷围了过来,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阿菊说:“阿静,你还不知道吧?阿兰她今天头晕,医院检查时,医生说她得了尿毒症,有生命危险!”什么?尿毒症?真好比一个晴天霹雳,把我惊呆了!这不是肾的毛病吗?不是男人才和肾有关的吗?女人怎么也会得尿毒症?我知道得了尿毒症的人,几乎和白血病差不多,严重的会危及生命。阿兰那么好的女孩,怎么突然之间就得了这种可怕的病呢?
我着急地说:“医院?我要去看她!”阿芳说:“她就在镇上的卫生院,现在挂水,医院里陪她。”我说:“那我也去!医院,刚好向他请假。”阿芳说:“田经理关照过了,阿兰住院后,这边二楼,暂时让你和我照看一下。要是你走了,我一个人恐怕管不了,要有什么事,老板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我说:“阿兰生了这么重的病,你叫我留在这里,我哪有心思啊?”阿芳说:“阿静,你先不要着急,下班后,我们再一起去吧!”
1月18日,本来是个吉祥的日子,用这边的谐音说,叫“要要发”,可是,命运竟是如此不公,阿兰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却生了这样的病,简直是致命的打击!苏东坡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看来真是这样!今天的日期太好了,桑拿城的生意也是出奇的好,顾客络绎不绝,楼层的服务小姐忙得晕头转向。白天时,我看到有好几对新人,他们穿着礼服婚纱,在南浔的老街上摄像留念。跟他们的幸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兰得了尿毒症,可怕和可憎的恶魔,为什么偏偏欺负善良的人啊?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我们的桑拿城要营业到大年夜的晚上。最近几天大家都在辞旧迎新,过来洗澡的人特别多,我没法请假回老家过年。吴姐也好几年没回去了,她说:“回去干啥?车票难买,来回要花不少钱,车上又挤得不得了,给家里寄点钱就行啦!”我在前两天已给家里寄去两万块钱。我听哥哥说,他在广东的厂里谈了个女朋友,是湖南去的打工妹。我想,哥哥要是成了这门亲事,那不久就要结婚的,家里没钱,当初我读技校的钱,还不是哥哥打工挣的?我现在能养活自己了,积攒下来的钱,寄回家里,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因为阿兰生病的事,我心情很差,心里惦记着要去看她,可这边实在忙得走不开,给客人按摩的时候,我也有点心不在焉。好在客人大多认识我,他们知道我的为人和技艺,看到我的神色不好,知道我有心事,没有责怪我。终于等到下班时间,我拉上阿芳,医院跑去。超市和水果店都打烊了,我们没买什么东西,医院。
我们先到住院部,咨询了值班医生。医生说:“我们给她做了血常规、尿常规和肾功能检查,结合临床症状,初步诊断她得的是急进型肾炎,相当于急性尿毒症,这种病来势较凶,危险性大,目前尚无有效治疗办法,你们最好联系一下她的家属。我们问她了,可是她不肯告诉我们,说是怕家里人担心。”我心里涌起巨大的悲痛,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为了生存,不得不忍辱地活着,现在居然连最起码的生存权也要被无情剥夺了。这样的噩运,为什么要降临到阿兰的头上?我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说:“医生,她本人知道病情吗?”医生说:“她知道,但没告诉她病症的危险性。”我说:“有没有希望治好?要是有希望的话,想医院去。”医生说:“她目前的情况,恐怕凶多吉少,到哪儿都差不多,她的生命,可能不超过半年了。你们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转到杭州、医院。”阿芳听到阿兰只有半年的生命,顿时就哭了起来。我劝慰道:“我们先去看看阿兰,你不能在她面前掉眼泪,我们要给她信心,她才能活得更长久。”其实,我心里也非常难过,但我知道,遇到事情我们只有和阿兰一起坚强面对,才有战胜病魔的希望!
到了二楼的重症病房,我们找到阿兰的床位,看见她正躺在床上输液,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阿春呆呆地坐在床边,好像在想着什么,田经理不在。阿春看到我们,呼一下站了起来。我怕吵醒阿兰,轻声说:“阿兰睡着了?田经理走了吗?”阿春回头看了一下阿兰,把我们拉出病房。在走廊里,她伤心地说:“医生说了,阿兰的病很严重,怎么办?”我说:“当然要治啊!田经理怎么说?”阿春说:“田经理讲,阿兰的病属于自身疾病,不是工伤,不能报销医药费,不过,桑拿城可以拿出一万块钱,作为对阿兰的人道同情,今天住院的元押金,是田经理代交的。”我低骂了一句:“奸商!我们姐妹帮他们挣了多少钱啊!现在阿兰生病了,居然医药费都不想报,真是太无情了!”阿芳说:“没办法啊,店里没给我们办医疗保险,我们上哪儿报去?”
阿春说:“虽然交了元押金,但今天做了很多检查,什么血啊尿啊肾啊B超啊,反正有好几样,晚上医生来催过了,说是钱剩不了多少,明天就不够了,要我们尽快筹钱多交一点。现在给阿兰输液用的,都是进口药,一瓶就好几百,今天已经挂了大半天了,还没挂完。田经理说去筹钱,就走了。”我说:“阿兰治疗这个病,可能要花很多钱,她这两三年是挣了不少,但她大多都寄回家了,她的妈妈身体也不好,我想,我们姐妹一场,是不是帮她一点忙?”阿春说:“怎么帮?”我说:“我们轮流来照顾她,另外,我们各自捐出一点,或许能凑点钱,给阿兰治病救个急。”阿芳和阿春异口同声说:“好,我同意!”
直到凌晨两点多,葡萄糖液才挂完。护士来拔输液针管的时候,阿兰醒了,她看到我们几个,强撑着要起来,我忙说:“阿兰,你别动,就躺着吧。”阿兰说:“你们刚下班吗?怎么不回去休息?我这边不要紧的,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我说:“知道你病了,我们回家也睡不着啊,就过来看看你了。”阿兰笑笑说:“谢谢!”病魔的摧残真是令人吃惊,昨天还是花容月貌的阿兰,现在却显得有点苍白憔悴!她将在病床上躺半年的时间,乃至有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一想到这儿,不禁悲从中来,差点流下了眼泪。
阿兰,我的好朋友,你的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幸啊?我握着她的手,不知如何来安慰她。倒是她笑着说:“没事的,过几天就会好的。前几天我给家里打电话时,妈妈告诉我说,村里有个小伙子刚复员,要我回去相亲呢。我准备等身体好点了,回去见见那个复员*人,我对*人一向很崇敬,要是他看上我了,我就不做按摩女了,我要回家结婚,到时候请你们过来喝喜酒,做我的伴娘。”听着阿兰微笑着说的话,我的泪真的忍不住了,阿芳阿春也是泪光盈盈。我说:“好啊,我们一定去!阿兰,到那天啊,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会有说不完的话。上班不能聚在一起聊天,有时下班后一起吃夜宵,或是白天相约一起逛街,就是我们快乐无忧的时候。如今,阿兰生病了,“美女四人帮”将缺少一位漂亮的领班,真让人难过不安。本想让她好好休息,可她醒后就睡不着了,非叫我们陪她说话。阿兰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突然就头晕,腿也肿了,人也没力气,来医院检查,医生要我住院观察。我打电话给阿春,阿春就来了,田经理也闻讯赶来。医生问我要家里的电话,我不想惊动爸爸妈妈,就没告诉医生。”
我多么希望,我们能永久的这么亲密,这么快乐,可命运为何开起如此无情的玩笑?我说:“阿兰,尿毒症需要静心休养和及时治疗,你就不要多想,医院安心养病,相信会好起来的。”阿兰说:“住院要花很多钱,我的卡上只有一万多块,我把钱都寄回家了,妈妈一直在吃药。”我说:“我们都知道,虽然你是领班,但平时对我们都很好,你也一直省吃俭用,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是好姐妹,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和阿芳她们会想办法的。”阿芳说:“阿兰,你就安心住院,该检查该治疗,一样都不能少,我们几个会来陪你聊天的。我和你在一起呆了两年,我们一直像亲姐妹一样,你有什么困难,我们会想办法的。”阿兰欣慰地笑着,说道:“你们对我真好,是我麻烦你们了。”
到了凌晨两点多,阿兰要上厕所,我和阿春扶着她下了床,阿兰说:“不用搀扶的,我能走。”阿春说:“你的腿脚都肿了,走不方便的,就不要嘴硬了。”在厕所里,我意外地发现,阿兰的尿液,不是清爽的水体,也不是那种偶尔出现的*色,而是像牛奶样的乳白色。我说:“怎么会是这种颜色?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阿兰笑笑说:“我前两天就发现这样了,我正奇怪呢,怎么我能制造牛奶了?”阿春忍不住笑道:“你这哪是牛奶?你这是病!”我也笑道:“阿兰,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奶牛吗?你这是营养流失!是病态!”阿兰笑着抗议:“好呀,阿静,你骂我变态,等我病好了,我要找你算账!”我笑道:“好啊,我等着。”
下期预告:
阿兰的病,对小静的打击很大,但也让她们的友情焕发出了光彩。为了给阿兰治病,她们四处奔走,当然也免不了会病急乱投医。阿兰的病情和她们的命运将会如何呢?
上期回放: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血亲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而对于一个饱尝了人情冷暖的按摩女来说,得了重病之后还能期待些什么呢?一向仗义的小静,面对阿兰的重病,会怎么做呢?是姐妹情深,还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九 患难姐妹情
我们都没有睡意,后半夜是在闲聊中度过的。早晨,阿兰劝我们说:“我没事的,你们回去休息吧,一夜没睡,到时怎么上班?打瞌睡是要被扣钱的。”我说:“这样吧,让阿芳留下来陪你,我和阿春先回去,上午我们休息一会儿,下午去请假,到时我们再来陪你。”阿春说:“马上要过年了,这几天店里生意好,恐怕请不了假。”我说:“也就这几天特别忙,过了年,我们要放假到年初八,我去跟田经理说说,要是请不了假,我们几个就调一下班,中班夜班岔开,这样就能轮流来陪阿兰了。”
医院,没有马上回去休息。我们先去吃了面条,又给阿芳和阿兰买了小笼包子和豆奶。回到病房的时候,医生正在查病房,我在病房外,问了阿兰的病情。医生说:“她的免疫力和消化功能有所减弱,加上体内电解质有点紊乱,我们会给她用好的药,排解她体内病毒,补充营养,病人可能会频繁上厕所,所以,必须全天候有人陪护。另外,你们再交点钱到收费处,免得钱不够了造成停药。”唉,医院,和教育一样,变成盈利机构了,似乎淡化了救死扶伤的职责,见钱眼开,没钱的话,他们是不会让你住在病房里的。
阿春先回去休息,虽然我一夜没睡,但并不感到困。我来到了海天堂桑拿城,刚走进前厅,小琴就招手叫我过去,她关切地问道:“听说阿兰得了尿毒症,是真的吗?”我点点头:“嗯,是真的,医院里治疗。”小琴说:“真是想不到,她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我说:“是啊,太突然了,阿兰那么好的人,谁也没想到她会生病。”前台的几位小姐,听了也是唏嘘不已。我说:“孙老板和田经理在吗?”小琴说:“孙老板刚上去,田经理还没来。”
我来到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孙老板说:“谁呀?”我说:“我是来小静,二楼的服务员。”孙老板说:“进来吧。”我进了办公室,孙老板笑着说:“我记得你,是吴姐带来的吧?”我点点头。孙老板说:“听田经理说,你的手艺很好,颇受客人的好评,我正准备给你提职和加工资。”我说:“谢谢老板!我今天找您,是有事想和您商量。”孙老板笑道:“是阿兰生病的事吧?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这次刚好,阿兰生病了,二楼的领班空缺,那就由你来当吧!怎么样?”我一听他的话,愣住了。孙老板误会我了,以为我偷窥领班的职位,我说:“孙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阿兰她……”
孙老板打断我的话说:“你是为阿兰的事来的?是不是想让我负担她的医药费?”我说:“阿兰工作兢兢业业,比我优秀多了,她来海天堂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生病了,希望孙老板能帮帮她,让她治好病,我们会一辈子感激您的!”孙老板笑道:“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和你们都签了合同的,合同上明确写明,不是因工发生意外的,我们店里不承担相应责任。生病是她个人的事情,我本可以一分钱不付的,但出于对她的同情,昨天已叫田经理代付了元的押金,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给她一万块,以后就别来找我了,怎么样,满意了吧?”
我真是感到寒心,服务员为他辛辛苦苦挣钱,他一年至少挣上百万,竟然这么没人情味,对我们的健康一点不在乎,哼,这一万块,平时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但在病魔面前,根本是杯水车薪!我不是来乞讨的,不要求他施舍,我们遇到了困难,才向他请求帮助,他的眼里,就只有钱,而无视我们的生命健康吗?我平静地说:“孙老板,不必了,一万块钱对阿兰的病来说,是派不了多大用场的,谢谢了,我们会另外想办法的!”我转身就走,孙老板在我背后说道:“小静,别忘了上班,要是缺勤,是要罚款的!”
我走到二楼,忽然有些感伤,这是我和阿兰工作的地方,可是,她或许以后就不能再踏入这里了。我神情忧郁地走进大堂,里面上早班的几个姐妹也知道了阿兰生病的事,她们迎了过来,围住我说:“阿兰病了吗?她真的得了尿毒症?严重吗?”我叹息一声,伤心地说:“她的病很严重,需要很多钱,我刚去对孙老板说,可他说不管,阿兰她太可怜了!”众姐妹听我这么一说,有的很气愤地说:“没良心的东西,我们替他赚钱,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一旦我们生病了,他们却袖手旁观,姐妹们,我们罢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有的说:“阿兰姐真不幸,怎么好端端的生病了?老天爷太不长眼睛了!”
这些服务员,和我们不在一个班上,并不是很熟。我说:“谢谢大家对阿兰的关心,不过请姐妹们不要鲁莽,你们还是照常上班,不要因为阿兰的事,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有个叫阿惠的女孩说:“听说阿兰住院要花很多钱,我们给她捐点钱吧!”经她提议,马上有很多人响应:“对,我们给她捐钱,让她早点治好病回来上班!”她们纷纷回更衣室去取钱,有的五百,有的二百,有的一百,都塞到我手里。我感激地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好心!你们不要着急,让我把捐款名单登记一下。”她们说:“记什么呀?同是天涯沦落人,帮她一把,也是应该的,我们身上没带多少钱,要是缺得多,下次大家再捐点吧!”虽然钱不多,但是她们的这份情谊,让我感到沉甸甸的。
我还不够坚强,一想到阿兰的病情,就很担忧。回到吴姐的住处,吴姐和小红正在吃饭,她们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一齐问我:“小静,怎么啦?吃饭了吗?”我说我吃不下,吴姐说:“有什么不开心,等一会儿再说,现在先来吃饭。”小红也劝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闷在心里不好的,要是你一个人没法解决,我和吴姐都会帮你的。”我把阿兰生病的事说了,我悲戚地说:“阿兰才23岁啊,医生说她活不过半年了,能怎么办啊?”小红说:“人的命运,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她得了那么重的病,医院去治?”我说:“大医院要花大钱,她把挣的钱都寄回老家给她妈妈治病了,现在我们都没钱,只能等死吗?”吴姐说:“不管效果好不好,医院治吧,大医院的医疗设备和技术水平更好点,我这里有块现金,小静,麻烦你转交给她吧。”小红也说:“我手头也有0块,一起给她吧。”吴姐和小红,与阿兰并无交情,只是阿兰来找我时,她们见过。吴姐和小红能拿出这么多钱帮助别人,使我深受感动。我们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卑微的按摩女,或是夜总会里的舞女,但我们一样有热心肠,一样有真诚的爱心!
我从自己的银行卡上取了一万元出来,加上吴姐和小红的八千元,还有桑拿城里的姐妹捐的三千多元,一共有两万多,暂时可以解决医药费的问题了。下午,我给阿兰缴了钱,随后,来到了阿兰的病房,看到阿芳、阿春,还有我们班上的好几个姐妹都在。阿兰流着泪说:“太谢谢大家了,我生病,让大家这么替我操心,真对不起!阿静,我这里有一万多块钱,都是大家带来的,你帮我去缴了吧。”我说:“白班的姐妹也给了我几千块,还有和我住一起的吴姐和小红,她们都给了钱,我去住院部缴过了,你这一万块先留着,过几天再缴吧。”
阿兰说:“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阿芳说:“阿兰,别这么说,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能在一起工作,也是缘分,给你捐点钱,是大家的一份心意,你不用感谢,治好病要紧。”阿兰说:“谢谢大家了!你们都去上班吧,我这里有阿芳陪着。快过年了,桑拿城的生意想必很忙,你们尽量对客人服务得好点,让他们高高兴兴过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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