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一位穿着迷彩服的老人，头戴草帽，手拿铁锹，已经在山头劳作。刹那间，东方泛起了一片“鱼肚白”，霞光映衬着老人伛偻的背影，也照亮了他身后的那片林场。
林场上，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像是一排排、一列列在整齐报数的士兵，而这位老人，便是被中宣部授予“时代楷模”称号的河北省军区原副司令员、共和国少将张连印。
年张连印退休后，回到家乡山西左云县张家场村开始植树，18年间，他植树万株，让左云这片塞北大地，由“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白天点油灯，晚上堵门风”变成了如今的青山绿水。
重回家乡荒山，当作人生第二个战场
黝黑的脸庞，粗糙的皮肤，初见张连印就像乡亲们形容的：“他不像将军，反倒像地道的农民。”问他为什么回乡种树，张连印说：“我植树就是想报党组织的恩，报乡亲们的情。”
张连印出生在左云县张家场村，从小家境贫寒，4岁时父亲病故，6岁时母亲改嫁，他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的。
年，张连印参军入伍。戎马倥偬40载，张连印从一名普通战士成长为河北省军区副司令员。从农村娃到解放军，从士兵到将军，张连印说，自己所有的成长进步，都离不开乡亲们的关爱，离不开党组织的培养。
年3月，58岁的张连印对着军旗敬了一个军礼，他退休了。
刚退休时，有人劝张连印出去旅游，享享清福；也有人开出高薪想聘请他当公司顾问……但张连印心中早有了打算。
张连印的家乡左云县地处雁门关外，长城脚下，是京津风沙源治理区，头天晚上还干干净净的外窗台，一觉过后就能积起近一指高的枯枝和尘土。
“乡亲们不能再过喝风吃沙的日子，我得为他们做点儿事———植树造林，绿化家乡！”张连印打定主意，毅然放弃了城市优越舒适的生活，把人生的第二个战场选在了家乡的荒山。
“没有当年乡亲们的关照，就没有我的今天。在部队报效国家，如今退休了总算有机会报答家乡父老了。”张连印说。
当年10月，张连印带着妻子离开石家庄，义无反顾地回到老家，开始了他在“沙场”上的新战斗。
张连印和妻子在河滩上安家，为前期准备花光积蓄
“咱村里的荒山，几十年就没种活过树，你不要逞这个能，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听说张连印要回乡种树，不仅村民们不理解不相信，本家堂哥张连茂也急急忙忙劝他。
对此，张连印表示：“回来种树，我绝不是心血来潮，要干就要干出样子。”
一开始张连印的想法比较简单，就是自掏腰包买树苗，买回来了就种在荒山上。可张连印与亲戚朋友一合计，问题就来了。
尽管参军前张连印一直生活在农村，也曾经栽过树。但是，大面积植树造林，在乱石滩上种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张连印的态度是：“谁也不是天生植树的把式，先干起来再说，在学中干，干中学。”
为了干活方便，张连印直接把“家”安在了村南的河滩上，一顶简易帐篷，一些锅碗瓢盆和简易的生活用具，一卷铺盖行李……张连印和妻子就这么住了进去。当时已是深秋，地里的庄稼大部分收割完毕。旷野里的风无遮无拦，孤零零的帐篷在强劲的西北风中不停地摇晃。
乡亲们听说了，都十分心疼，他们主动帮张连印夫妻建起了一座平房小院。
张连印从年春天开始着手，修路、通电、打井、修渠、平整土地、育苗，为大规模植树做准备。仅是启动资金，就花光了他全部积蓄，他只好向儿女们求援：大女儿一家将刚买的一套新房作抵押，贷款20万元送到父亲手中；儿子一家拿出10万元支持爸爸；小女儿将3万元转业费和订婚时公婆给的钱全部掏出来。张连印又四处奔波，走访部队的老战友、有关单位和金融部门，多方面寻求支持帮助，总算解决了资金问题。年春节前，一共筹措到资金万元。
张连印与妻子查阅大量资料，研究在张家场种树首批植树受挫，当兵的不打“退堂鼓”
地处塞外高原的左云县，尽管立春，仍寒气逼人。尤其是乱石滩上，更是风沙肆虐，寒风刺骨。张连印和妻子，带领着雇来的民工，起早贪黑，艰难地植树治沙。经过一番苦干，一万多棵树苗如期栽进了十里河的河滩上。张连印期盼着首战告捷，天天跑到河滩上看，每次从河滩上回来都笑容满面。
然而，改变生态环境，并不是像房前屋后栽几棵树那么容易，它需要科学指导，整体规划。张连印带兵是内行，干这活儿却是外行。立夏后，随着天气转暖，首批种下的一万棵树苗成片成片地枯死，成活率竟然不到一半。这让张连印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有人劝张连印：“村里种了几十年树，都没活几棵，你就别再费心思了。”
可遇到这点挫折就认怂的话，他就不是张连印了，他说：“我就是不信这个邪，当兵的什么时候在困难面前打过‘退堂鼓’。”
第一波植树虽然遭遇了挫折，但是活下来的少些树苗还是给他带来些安慰。那一棵棵顽强生长的幼苗，在河滩上泛起星星点点的绿色，让他有了希望。
为搞清楚来龙去脉，他把枯死的树苗连根挖起，反复研究，不断推敲植树过程，终于找到了症结，原来是沙化地不易保持水分，树苗被渴死了，可上万棵树苗，多浇几遍水又不现实，怎么办？
不懂就学。张连印跑大同、奔北京、赴沈阳，虚心向苗木专家请教，还购买了几十本有关书籍自学……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专家的悉心指导下，张连印渐渐找到了在沙化地上种树的门路，摸索出了一套“整地、挖坑、植树、围圈、浇水、掩埋”的植树“六步法”。他这个带兵行家，逐渐朝着“植树专家”转变。
年4月，张连印栽下的树苗成活率大幅提高，达到了85%以上。
张连印和乡亲们围坐在一起，分享植树经验带病坚守植树一线，获“时代楷模”称号
每逢春季植树期，张连印5点就从炕上爬起来，抱着树苗和工人们一起上山，干起活来一身汗，风沙吹过一身泥，午饭晚饭都在地里凑合，直到天黑透了才收工。如此一天下来，让他回到屋倒在床上就能睡着，老伴开玩笑道：“这回好，不用担心失眠了。”
可当左云县的荒山变为青山，风沙干旱之地变成塞上绿色氧吧的时候，张连印却病了。
年，张连印被确诊为癌症，做了肺叶局部切除手术。年，他又被确诊为肺癌骨转移。“与其让我住院，不如让我回到村子里，和树苗待在一起，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我就能看到生命的意义。”面对疾病，张连印冷静对待，科学治疗，病情稍有好转，就又回到了植树一线。“看着一片片荒山如今绿树成荫，家乡的风沙退了，环境美了，我由衷高兴，非常幸福。”正是这份乐观与豁达，让张连印的病情一直保持在稳定状态。
早在植树之初，他就与村子和村民都签订了协议，荒山上植的树归集体，耕地上植的树归村民，30年后生态建设成果全部无偿交还集体。“30年是我的‘目标’，种树要种到88岁！”张连印说，每天和树打交道，和乡亲们在一起，心情好身体就好。
在张连印的带动下，左云县林木覆盖率由年的38.6%上升到现在的45.03%，增长了6.43个百分点，张连印被人们誉为“当代愚公”“绿化将军”。
张连印植树造林不仅感动了家乡人，近日，中央宣传部以云发布的方式，向全社会宣传发布张连印的先进事迹，授予他“时代楷模”称号。
■文/河北青年报记者王玎通讯员刘松峰
■供图/刘松峰
■编辑/杨旭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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