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更新人随春好
今年立春正好是除夕，百年当中约有3年才出现这种情形。因此，立春前这两天也是春运高峰期，立在归乡过年的人群里，四下相顾，只看到人们步履的匆忙，脸上写满一年到头生活的疲惫乃至茫然。
不免想起前几年朋友力荐的一部电影《立春》，“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我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一听开篇的台词，顿时觉得违拗了“立春”的片名，电影一下子把人拉到主人公在梦想与现实中不断挣扎和失落的人生里。
平安到家了吗？
立春是一岁节序之首，她本应该像一个打扮得焕然一新的姑娘，要欢欢喜喜地向前走。据记载，春秋时就有周天子率三公九卿到东郊祭祀迎春的仪式。自秦代以来，民间就以立春作为春季的开始，这一天相当于现代的“春节”。立春前一日，有两名艺人顶冠饰带，一称春官，一称春吏，沿街高喊：“春来了”，俗称“报春”。第二天立春时分，地方长官率僚属、农民主持迎春仪程，然后执彩鞭击打春牛三匝为“鞭春”，众农民将泥制的春牛打烂，意味着一年农事的开始。
立春节，民间艺人还要制作许多小泥牛送往各家，谓之“送春”；人们在墙上贴一幅画有春牛的黄纸，黄色代表土地，春牛代表农事，称为“春牛图”；女孩子剪彩为燕，称为“春鸡”；贴羽为蝶，称为“春蛾”；缠绒为杖，称为“春杆”；用绢制成小娃娃，称为“春娃”；吃萝卜、姜、葱馅做的面饼，称为“咬春”。在这样欢天喜地的热闹里，浑身都有着迈向新岁的干劲和憧憬。
立春图源视觉中国
其实，我国幅员辽阔，立春并不是今天真正意义上的入春。气象学定义，滑动平均气温序列连续5天在10℃至22℃之间才能算是进入春季。在我国以广西桂林到江西赣州为分界线，对应的区域在分界线以南，而中国93%左右的区域此时还在冬天。
沿京广线一路坐火车向南，在北京、河北广袤迷蒙的田野上，但凡有水的沟渠河流还依旧冻成冰，在干枯的草地里、枝丫间，鸭蛋青的冰面平滑如镜，若隐若现，让北方的大地多了清旷沉凝，连同火车的车厢多显出寂寂无语的沉默来；而到了河南，大片大片的绿色渐渐在田地里横空出世般冒出来，有人开始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开始问这是草还是小麦，原来是那些冬天种下的小麦，掀起了盖头，踮脚一立，便立出了中原大地的精气神；再一路向南，到了湖北湖南，山丘起伏间，杂树亦葱茏起来，虽是多了靛青的蓝，少了青葱的绿，但山色参差而丰富，尤其是那一汪汪的湖水、河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满，有着清波荡漾的灵动，山水之间，便有了万物苏醒的生机，那些一畦畦新翻的田地里似乎隔着窗玻璃都能闻到泥土潮湿的清香，那是“农家岁首又谋耕”的辛与勤、喜与乐。
一路车旅行程，似乎在地域的转换中看到时序的渐进，春天的脚步原来是轻快而迅疾的。古人说立春“三侯”，一侯东风解冻，二侯蜇虫始振，三侯鱼陟负冰。东风大约是最有逆转之势的风，白玉蟾写“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辛弃疾写“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虽是在春花星辰的意像风光里，却有着铁甲归来，舍我其谁的勇毅和力挽狂澜之气慨，可消融解冻坚冰，可从冬天的荒寒枯寂至极，昂首阔步迈向新一年的春暖花开。
电影《立春》里彩玲说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但是风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在一夜间就变得温润潮湿起来了。而日本七十二侯，将“立春三侯”中“一侯东风解冻”释义为温暖的春风从东方吹来，湖泊、池塘里结的冰开始一点点融化。日语里的“東風”含有“梅東風”（在梅花开花前后刮的东风）、“桜東風”（樱花开放时吹的暖风）以及“雲雀東風”（立春之后刮的东风）之意，与中国的花信与动物侯亦几乎有对应，当其时，梅花还正开，樱花是中国立春二侯的花信。这样的描述，又让人看到东风亦有着不徐不疾的节奏和温暖。事实上，坚冰可摧，非一日之功，当河床上的坚冰，从“坚冰深处春水生”到“鱼陟负冰”需要跨过整整一个节气，当温暖的东风一次次拂过，太阳的光芒一次次投射在静默的冰面之上，阳和起蛰，坚冰渐渐地敞开胸怀。
曾记得在吉林的查尔干湖，当冰雪消融，远远地看那些在湖面上缓缓飘移的冰块，炫目的阳光下，明晃晃的湖水上，一块块浮冰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它们散开，碰撞，再散开，再碰撞……，依稀间可听到叮叮当当、脆生生的声音，一次次地竟然有了眩晕感，仿佛是春天的音符在大地光彩重生中一声声地向前走近！虽不能近前看到“鱼陟负冰”的盛景，却可以想象冰雪消融，鱼翔欢跃的自由和轻盈！
节气其实是心灵的风物，电影《立春》以节气之名拍平凡人生，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困厄，彩玲近乎偏执的执着，近乎痴傻的追寻，处处碰壁的失落，犹如坚冰压身，窒息一般地沉郁。但到片尾在新年飘落的雪花里，在母亲点燃的鞭炮和祝福里，又是一年立春，立春仿佛立在了彩玲给孩子讲述故事时的笑脸上，如东风消融坚冰，化解了所有的苦难和失去，生命的春天平凡而踏实。
冰雪消融，鱼翔欢跃图源摄图网
岁月如河流，在生命探寻和生活奔波的河道里，也难免冰封沉寂于波折与困难。而等侯东风蓄势而来，捕捉第一缕春光的明媚，需要的是辞旧迎新，不耽溺于往事的成与败，重新开启新岁的希望和梦想。而那些岁岁打拼的人们，只要不曾停下奔跑的脚步，终将在历练中沉淀下智慧，成就品物皆春的旷达胸怀。
立春立在岁首，生生不息才是春天的本色，每一个岁末都将是春天的真正开始，愿已回家的你我，在春风笑意里，岁月更新，人随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