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从自己的身体解严开始。
岛屿美术史里,有我们记忆的身体吗?有我们看了兴奋或哀伤的身体吗?有像西方人在赛姬身体里感觉到的爱与渴望,好奇与失落吗?如果没有,如果美术史上,身体缺席了,我们可以开始做自己身体的功课了。在镜子前站一分钟,凝视自己的身体,好像很熟悉其实很陌生的身体。不要忘了,美──从自己的身体解严开始。
看路上魂魄匆匆,
也就懂了什么是啼笑皆非。
岁月像一丝一丝草上流光,像自己头上的茎茎白发,曾几何时如春日河畔青草青青,茂密繁华,曾几何时,苍苍疏落,荒烟蔓草。岁月没有犹疑,没有让任何事物停留,摧枯拉朽,随风而逝,然而这一丛草真是青春,分披缠绵,还这样执迷不悟地眷恋爱美。岁月中站立一会儿,看流光一丝一丝慢慢在草上逝去,许多回忆,许多笑泪无常,欲说又止。岁末急景,看路上魂魄匆匆,也就懂了什么是啼笑皆非。大寒刚来,这一片细草韧如丝,来者踟蹰,逝者亦蹒跚。
把人类推到废墟前
告诉你生命毫无意义。
在旧金山现代美术馆看展览,德国二战后的几个流派,大多跟战争的记忆有关,爆炸、废墟、血与死亡很喜欢的AnselmKiefer,连续看还是觉得沉重压力,好像走在预设的荒原,靠一些烟灰中的物件残余遗骸见证文明。但是,文明究竟是什么?把人类推到废墟前告诉你生命毫无意义,也许是反省,也许是告知毁灭,告知文明的徒劳无益……
微小的生命,
也许是自然安静谦卑的呼唤。
记得李白《长干行》里很动人的句子:“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很微小,城市文明,生活的现实里,不容易看到苔了。日本庭院还重视苔,京都西芳寺以养苔著名,常被称为“苔寺”。微小的生命,也许是自然安静谦卑的呼唤,毫不张扬,墙脚石隙,树根草丛,四处滋蔓,翠绿青葱,让人眼前一亮。走田泽湖山里小径,到处可见苔。
为惊慌恐惧的众生诵经,
不惊、不怖、不畏。
在市集里花农也有今年最早的水仙了,买了几束,插在水罐里,很细小的花蕾,心里不确定,怀疑会不会开。不到两天,细小花蕾全都张开绽放,像蝴蝶翅翼,明亮的*色,迎着窗外冬日闪耀的阳光招展。这一束水仙,提醒我立春了,提醒我现实无论多阴郁沉黯,不要怀疑自己心里信仰的力量,为病苦者诵经,为惊慌恐惧的众生诵经,不惊、不怖、不畏,希望自己也能有这立春时节水仙绽放的坚定信念。
我们的生命太短,
只忧虑计较眼前,必然患得也患失。
在河畔看朝日从大树的树隙间慢慢升起。鸟雀醒来,啼鸣啁啭,欢欣好听的声音伴随流水悠悠。也许可以更靠近自然一点,聆听一棵树数十年生长的声音,聆听一条河数千年流淌的声音,聆听太阳数亿年数十亿年每一个清晨升起的声音。我们的生命太短,只忧虑计较眼前,必然患得也患失,然而那些得或失对一棵树、一条河,对数十亿年在宇宙间流转周而复始的日月星辰而言,是不是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眼前繁华,眼前落花,
色身、色相,不过如此。
走在树下,落花如雨,打在身上,每一朵都像是护念叮咛。长长一条路,密密铺满蓝色落花,害怕践踏蹂躏,无从下脚,步步都觉得艰难。旅程漫长,也只是修行的中途吧落花时节,步履艰难的时刻,记得经文上那四句偈,眼前繁华,眼前落花,色身、色相,不过如此,欢悦或艰难,或许都只是自己计较吧。
创作者用三十年时间,
仿佛在思考如何诠释经典。
圣彼得堡Hermitage美术馆有非常好的林布兰作品,包括他壮年精细华丽的《亚伯拉罕献祭以撒》(),以及晚年技巧放松却充满悲悯信仰的《浪子回家》()。同样是将近三公尺高的巨幅作品,同样是《圣经》关于父与子的复杂情感,一冲突挣扎,一宽恕包容,创作者用三十年时间,仿佛在思考如何诠释经典,其实也是在思考自己的生命历练吧。
高更用绘画唤醒了
一个族群对自己肤色、容貌、表情的自信。
普罗旺斯艾克斯城一个叫Granet的小博物馆,很小,却看到高更非常动人的一张素描。大概是高更—年在大溪地画的,一个女子头像。这么简单,但透露着一个种族的尊严自信,她这样美,在法国统治的殖民地,在白种人的优势文化压迫下,没有一点自卑与扭曲。这是高更美学的动人吧,对抗着欧洲强势文化优越感,高更用绘画唤醒了一个族群对自己肤色、容貌、表情的自信。
文/图:蒋勋
来源:《蒋勋日历》
直播预告
9月28日19:00,《蒋勋日历》读者互动分享会即将启程!!!
庚子年,一场疫情打乱了人们正常的生活秩序,惊慌、恐惧,与亲爱者诀别,或许我们对舍得与舍不得有更多一点领悟。
《蒋勋日历》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版发行。
这本日历是蒋勋对岁月、日常的记录与思考,对四季的惦念与持守。
在岁时更替中,我们重新感受生命的流动与勃发,笃定前行,不惊、不怖、不畏。
9月28日19:00,人民文学出版社联合京东图书,邀请畅销书作家安意如与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化城为广大读者带来一场文化直播盛宴!
届时,我们会随机与广大读者电话连线,被连线的幸运读者可以参与直播现场的砸金蛋环节,有机会获得多种图书礼包!
想要参与电话连线的读者可以给